年9月15日星期四

（农历八月十五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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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全市人民中秋节快乐

金秋月圆时，万家灯火明。中秋佳节到了，《晚安遵化》恭祝全市父老乡亲家家团圆，生活幸福。节期假日里，我们带您赏析精品美文，走进美丽乡村，告诉您美食保健知识。

故乡的中秋

文/单宇

故乡的中秋，天气已经很凉了。

早上起来的时候，不知不觉中，庄稼地上已洒满了霜，白银银的一片。放眼远望，那白色更是明显得不得了。这个时候，不由得有些伤感起来，因为这个秋天已经不会太久了，而那个即将到来的冬天又是那么漫长。身为东北人，虽然已习惯了冬天的寒冷，但那个漫长的日子多少还是令人有些难熬。

母亲就在这样的早上将我们几个孩子早早地叫醒，此刻，我们保管不让母亲叫第二遍，就都会争先恐后地从炕上爬起来，因为我们知道此刻母亲要做什么。待我们一一起来后，母亲就将头几天从供销社买来的月饼从大柜里拿出来。那月饼是用好几层大黄纸包着的，很严实，外面还用细细的纸绳捆着。母亲小心翼翼地将绳解开，然后一层一层地打开大黄纸，我们则一边眼巴巴地瞅着母亲的动作一边不住地流着口水，心里猜想着这个中秋节会不会比往年多分一块月饼。结果是与往年一样，依然一人一块儿。自我记事起，多少年了，总是这样。我们从母亲手里接过分来的一块儿月饼后，姐姐和小妹是舍不得吃的，一转身就会将月饼不知藏到哪里去了，然后就跑开了，而嘴馋的小弟则迅速地吃起来，那吃相，大有狼吞虎咽之势，不多时，一块儿月饼就进肚了。此时，母亲总是在一旁笑模滋儿地看着，然后变戏法似地给他最小的儿子变出一块月饼来，稀罕巴巴地递到小弟手里，并偷偷地告诉他不要让哥哥姐姐们知道。那一刻，甚至到现在，我总是有些不解，明明那几层大黄纸里包着的就四块儿月饼，可母亲怎么就又拿出了一块儿月饼呢。我对待分到手的那块儿月饼的处理方式跟他们都不一样，不像姐姐妹妹那样藏起来，也不像小弟那样顷刻间吃个精光，我是将那块儿月饼掰成两半儿，吃一半，藏起来一半，啥时馋得受不了了再拿出来吃。

在母亲为我们分月饼的当儿，父亲早已经到地里干活去了。那个时节正是东北收秋的时候，因为家家都缺人手，所以只要是稍微能干动点活儿的人，哪管是老人或是如我们一样的小孩子呢，也都整天在地里跟大人一起忙活着。

没等我把半块儿月饼吃完，母亲就在喊我和姐姐下地干活了。随后，我和姐姐就拿着收秋的家什，乐颠地跟着母亲后头朝田里大步流星地走去。临出家门，母亲又回头叮嘱小妹小弟：“好好看家啊，晌午回来妈给做好吃的！”小妹小弟一边藏着猫猫一边笑嘻嘻地应着，而我们已走出了老远。

母亲说的好吃的，是饺子。东北过中秋节，除了吃月饼外，百分之八十的人家还要像过年那样吃一顿饺子的。吃饺子一般都是中秋的中午。饺子馅也分人家各异，有条件的人家可以买点儿肉，做芹菜肉馅的，或是白菜肉馅的；条件不怎么样的人家，就包菜篓子馅（纯芹菜或纯白菜）的饺子吃。我家的条件在村里属中等偏下，按说不在吃肉馅饺子之列，但一向节俭的母亲为了能让全家在过节时吃上一顿肉馅饺子，总是能够在平时精打细算中节余出买肉的钱来，而这也真是父亲和他四个儿女的造化。

我家的地在村南1公里左右，但要过一条河沟子才能到。一路上，总能看见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人，大家都是赶着去收秋。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到我家地头儿时，父亲已经在自己的田垄上干出老远了。四周别人家的地里，也都干得正热闹呢。那一时刻，我习惯站在地头儿，朝远处笑嘻嘻地喊着父亲，父亲也习惯性地回过头，一边用粗糙的大手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朝我笑着，嘴里不住地说着“干活儿！干活儿！”声音不大，但我听得很清。父亲这样说着的时候，母亲也朝我嗔怪似的嚷“臭孩子，快干你的活儿！”然后，一边为我和姐姐分配任务一边不声不响地自个儿干起活儿来。母亲分配给我和姐姐的活儿其实很少，无非就是让我们给她和父亲打打下手，递点东西捡点东西啥的，过粗过重的活是不让我和姐姐粘边的。母亲跟父亲说，让他们看着咱俩咋干就行，先尝尝干活儿的滋味，大了再干也不迟。现在回想，母亲、父亲那时是多么地爱自己的儿女啊！因为这样的爱，自己多累多苦都愿意，就是不愿自己的儿女受半点儿累和苦。

临近中午收工时，父亲开始把母亲、姐姐和我手里收秋的家什敛到他自己的手里，然后捆在一起独自扛起来。母亲欲与父亲分着扛，父亲连说不沉，自个儿就足可了。母亲拗不过，就由着父亲。这样，我们娘仨就轻松多了。父亲则一边扛着那些家什一边与我们说着话，还不时地唱上几句东北二人转的调子来，引得田间小路上不少人家的爷们也跟着唱起来。母亲则在旁跟我们小声嘀咕：“你爸干那么多活儿能不累吗，那是装的！”从母亲充满怜爱的眼神中，我明显感受到了母亲对父亲的心疼，以及她对父亲的爱。

到家后，母亲急火火地来到院子当中的井旁，然后快速地从井里打上来一个用绳子吊着的塑料袋子。我和姐姐立刻凑过去，小弟、小妹听到我们回来，也不知从哪儿跑了过来。哦，是肉！块儿虽然不大，但够肥。那个年代，总也见不到荤腥，所以家家吃肉都喜欢肥的。母亲打开塑料袋子，取出那块肥嘟嘟的肉，在手上故意掂着，掂得我们几个孩子直吧嗒嘴。

“别急，这就给你们包饺子去！”母亲这样说着的时候，满脸笑盈盈的，并已扎好了围裙，放好菜板，剁起馅来。父亲则洗好了手，在一旁和起面来。母亲真是手儿利索得很，六口人的饺子馅不一会儿就剁好、和好了，而且是两样的，一样是芹菜肉的，一样是白菜肉的。母亲有些骄傲地跟一家子人说，看看，都让你们尝尝。此刻，父亲也把面和好了。接下来就是包饺子了。一家人除了小弟外，各有分工，父亲擀皮儿，母亲和姐姐包，小妹把包好的饺子往盖帘上摆，我则在外屋的灶旁添柴烧煮饺子的水。小弟因无事做，就总是偷摸地拿一块面剂子，捏出他认为好玩的各种造型，然后笑嘻嘻地自娱其乐。母亲瞧见后，举着筷子吓唬他，嘴里嗔怪“都弄埋汰了，净霍霍人！”可小弟屡教不改，三番五次往跟前儿凑，偷一块面剂子就跑。这样数次后，饺子已不知不觉包好了。

煮饺子是父亲的活儿，母亲说父亲火候把握得最好，煮出来的饺子恰到好处，不过劲儿也不硬生，捞出来放在盘子里还不坨。父亲煮饺子时，我们几个孩子猴儿急，时不时里屋外屋的来回跑，跑一次趴在锅台上问一次：“爸，熟了吗？”每一次，父亲都不吱声，只是笑。不多会儿，父亲终于开口了：“快给爸拿盘子！”哦，饺子可下熟了！小妹小弟乐得直蹦高儿，第一盘饺子在桌子上刚放好，他俩的筷子就已伸过来了。母亲是最后一个上桌子的，她给父亲热了一壶散白酒。酒端上来时，母亲好像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，说：“就你爸累，让他喝两口解解乏！”父亲满脸幸福地从母亲手里接过酒壶，倒上一小盅，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喝起来，随后撂下酒盅和筷子，跟我们夸起母亲来：“嗯，你妈弄的饺子馅就是香，咱屯子谁也比不了！”听着父亲的赞誉，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，连说快吃快吃，可她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。我们几个孩子却在母亲的催促下加速了伸筷子的频率……

饭后，父亲母亲收拾桌子，而我们几个孩子玩着玩着不知啥时躺在炕上都睡着了，待我们醒来，父亲母亲早就到地里干活去了。晚上，都快7点钟了，父亲母亲才带着疲惫回来，那会儿姐姐已把晚饭做好了，做的是煮苞米茬子粥，外加酱缸里腌的黄瓜咸菜。母亲一见到我和姐姐，就说：“嗬，看你们睡得那个香，你爸说大过节的不叫你们了，让你们睡个够！”我和姐姐就捡了便宜似的笑。

月亮升起来的时候，我们一家子也已经躺在炕上了。月光从窗子射进来，照得满屋子通亮。小妹小弟嚷着不睡，非让劳累了一天的父亲讲故事出谜语不可，父亲就讲故事出谜语，依然是老套的故事和老套的谜语，但小妹小弟却百听不厌。讲着讲着，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小了，最后竟变成了一阵阵的鼾声。听着父亲如雷般的鼾声，小妹小弟不再闹哄，不知啥时也睡着了。

中秋过后不知多久，母亲在一次收拾屋子时，在大柜和墙角之间的缝隙里无意中翻出两个小纸包，打开一看，是两块月饼，已经长满了白毛。母亲一边将那两块月饼向窗外扔，一边骂着：“这两个小败家的！”一旁的我听得仔细，也看得仔细，母亲在骂姐姐妹妹时，眼里噙满了泪水，但始终没有流出来。

两年前的中秋，我带着妻儿一家三口回老家。那时，母亲已于5年前就离开了人世，时年仅61岁，而父亲也苍老了很多。见到我们，父亲很激动，不知从哪儿拿出来好多月饼，各式各样的，一个劲儿让我们吃。妻子拿起一块儿掰成两半，分与儿子半块儿，我本不想吃，但也还是掰了半块儿吃起来。父亲看着我们吃着月饼，开心地乐起来，这一乐，脸上的皱纹更多了。中午吃饭时，父亲同我、小弟喝起酒来，父亲依然端着酒盅喝烫热了的酒，但动作远不如从前麻利。小弟指着满桌子的肉和菜跟我说，现在农村日子好过多了，要吃啥有啥，而且收秋也不累，都是机器收割。父亲则告诉我：“像我这样岁数的人，村里每年还给老年补助呢！”父亲说这些的时候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。笑后，父亲又说：“真是啥也不缺，就是缺少热闹！”

从老家归来，我跟妻子说，来年中秋还回老家过吧，妻子点头“嗯”着，答应得很痛快。而今，又近中秋，父亲，您老一切可好？老家一切可好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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